发布时间:2024-12-24 01:35:50 来源: sp20241224
小学时,我看连环画入迷,翻得最多的是《小兵张嘎》,一边看图一边磕磕巴巴地读文字,“白洋淀”总是读成“白洋定”。父亲纠正我,可我转头就忘。那时候,白洋淀在我心中,可真是个迷人的地方。无际的水面,无边的荷花,无垠的芦苇荡,常出现在我的梦中。在梦中,我成了神气的小兵张嘎,头顶荷叶嘴衔苇管,潜伏在芦苇丛中,浮游在荷花阵里……
直到1999年的秋天,我到北京上学,学校安排我们到白洋淀社会实践,我才第一次见到了梦里的华北水乡。我们坐渔民的小木船,在白洋淀上游了一会儿,小船挤满了人,晃晃悠悠的。划船的渔民操着一口浓重的保定话,对淀里的生态环境表示担忧:“鱼没了,现在只能捕些小虾卖啦!”我们船行的区域是特意保留下来的一片小小的水面,即便是这样,也不见鱼跃鸟飞,只有纤瘦的荷秆被小船撞得东倒西歪。渔民拎起水里的地笼,倒在船舱里,只有三五只小螃蟹和小龙虾,慌张地挥舞着它们的前足。
二十多年过去,2024年的仲夏,我又一次来到白洋淀。船早不是往日的船了,是艘宽敞明亮的电动游船。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细细看,眼前的景象似乎与儿时的梦境叠加起来了。水波荡漾,水花清亮。不远处,淀泊相连,苇壕纵横,浮水植物与挺水植物挤挤挨挨,日光照耀在水面上、叶面上,跳动着音乐般的旋律。
忽然,一群水鸟从水生植物中散开来。“是白骨顶。”同行的人介绍。看出来了,那些像小鸭子的水鸟,前额上真的刷着一块白。它们三五成群,追逐,啄食,嬉戏。我们的船与镜头靠近了,它们一点也不惊慌,只是歪着小脑袋,睁着绿豆似的小眼睛,无邪地看着我们。一只水鸟埋头在水里扎猛子,再探出头时,喙上已然叼着一条小白鱼。它并不吞咽,而是悠闲地摆动着脑袋,像是在向小伙伴们炫耀捕食技艺。
这景象,被我们收到了手机镜头里。驾船的大哥对我们的惊呼不以为然,他说,这不算什么,这淀里现在有几百种水鸟,有一种叫青头潜鸭的,听说可宝贵了,别处很难见得着,它们却在我们淀里定居下来了,不走了,那才稀奇呢。大哥也是个爽快人,我们和他攀谈起来。他满脸都洋溢着满足,自豪地介绍着自己家的情况。为了保护白洋淀水体与水生动植物,乱捕滥捞早就被禁止了,网箱养殖也全部关闭了,老百姓的收入从哪来呢?他数给我们听:雄安新区大建设,工地上需要劳力,政府牵头联系,介绍劳力到工地上做工;水好了,鸟多了,来这里拍鸟的观鸟的人多了,旅游发展起来,每家都有生意做,开饭店的,办民宿的,卖特产的,收入好着呢。最让他得意的,是他家里的大儿子,小伙子扮相好,在村里水上剧场演出《小兵张嘎》情景剧,每天下午4点半准时演出,观众多,他演得可认真了。
船只停靠在淀上的一个小岛上,上了岛,才知道就是著名的“嘎子村”。荷花开得正盛,莲蓬高过人头。村口有一石碑,上面刻着一段描写白洋淀风景的文字。这段优美而熟悉的文字,正是摘自徐光耀先生的《小兵张嘎》。
“淀水蓝得跟深秋的天空似的,朝下一望,清澄见底。那丛丛密密的苲草,在水流里悠悠荡漾,就像松林给风儿吹着一般……”读着读着,童年的记忆又回来了。眼前不就是我在书中读到、在童年的梦境里见到的白洋淀吗?这里有清澈的水、阔大的水面,繁茂的水中植物,挺水的、浮水的、沉水的,各得其所。悠然的鱼,自由的鸟,与人们和谐相处,放心地在淀里安家、繁衍。最重要的是居住在这里的人,家定,业定,心定……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7月24日 20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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